陆兴华380 再谈阅读经济学问题

再谈阅读经济学问题

发布时间:2008-10-24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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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好几位本博客的读者朋友问我外语哲学阅读的事儿,虽然只是问怎么开始,如何读开去,但我总觉得背后最大的其实是个阅读动力的问题。一般说的动力,我听了总觉得虚无,能不能说得它姿态更低一点。那我就要抛出我的最低阅读动力论了。
这理论是说,阅读的动力在于你已读过的那些东西里;你用你读过的东西,来推动你的进一步去读。读了一些德里达,我就觉得读完它算了,这样也许可以炫耀,说全中国就我一人是全读过的,这其实也是不小的动力,人性之自欺式的动力,象新教的自律与资本主义式积累的关系可能一样;卢曼我也这样读,总觉得读完他的全部,我就是这方面的全国第一了,虽然这第一拿了也很可笑。奥运会上是出风头的第一,其实,平时也有很多这样的有些傻傻的争第一,比如说收藏界,这东西我收得最全,也算是第一。这种成就与其说是崇高追求,不如说是堵别人嘴,顺便给自己捞一点自信。
然后是继续开发这一份虚荣心。比如德里达的《论哲学的权利》,我以前读过至少完整的六遍,上个月又读了一遍,这动力来自哪里?还是那一份虚荣心撑的。它认为,既然读过这么多遍了,那我是否给它读得更透一点呢?这不就更thotough了么?这是用一份虚荣心去交换另一份虚荣心,利奥塔称它为欲望之经济,或利比多经济(economie libidinale),是液压式循环于我们的象征-政治-欲望过程中的。等于说,它才是推动力。
要把什么东西读清楚或写清楚,更清楚,这是读和写的一个目标,这不是一个孤立的目标,而是要在某一对撞机里积储力量在先的,那就是我们在阅读时积起的好奇和疑问,大到我们不说出它来就感到难受,但一说,总觉得自己说得不够好,又要去印证别人是怎么在说的,这就重启了阅读。这是上面说的循环了。
读和写这样就纠缠在一起了,象巴尔特说,读就是写,写是在读自己的写了。这是读写之间的经济。象投资与消费之间的关系了。
上面的讨论里,大家问我的是外语哲学文本的阅读问题,所以还得加上另外一层考虑。先学好外语呢,还是先读好哲学文本?这是我见过的最典型的一个假问题。问的人的三心二意,有时会让我生气。
照上面的动力说,我就这样直接问答好了:如果一个作者的文本对你的吸引力不能大到你迫不及待地去学习其写作之母语,那么,你对这个作者的文本的兴趣其实是不够大的,也就是说,你是没有足够的动力去既读好这个语言又读好这个作者的,或者说,你是没法以对这个作者的兴趣作动力去学好他的母语,再去读其文本的。
学语言的机缘很重要,但机会不能以个人兴趣转移而立即来到。如本人现在很想到德国和法各呆半年,学着讲得它流利一点,但这只是想想的事儿,有了机会也不一定有时间的;设想年青时有机会到法国德国多晃一点时间,可能也就不会有我现在的这种阅读兴趣了,谁知道呢。这全是凑合甚至创伤了。只能在目前着力点上将就了,别的都是遐想。也就是重复上面同一个道理:不可能什么语言先学完美了,再去读的,我的卢曼和德里达只是我为了他们才去啃那种语言后读出来的德里达和卢曼,只是这样被局限的。我也想象不出我知道的人里是有这样什么都准备好就去读德里达的,见到的多的是法语很棒但其实对德里达无多大兴趣的人,虽然也装得在读他。
总之是个动力问题。阅读又到好的境界,往好里说,是要不计利益地真地无利害地去全力做,这样的做,我们知道就是艺术了。但艺术家最终是要值钱的,死后有名。
阅读之经济问题,实际上也还是一个政治问题。我们没机会比如说照自己的志向在自己对德国哲学发生兴趣时去德国呆两年,是一个政治秩序安排不平等的问题。我以前老觉得自己这样是遭遇了不公平。现在回头想,是可以利用这种不公平遭遇:反思它。身处学院体制,但并没有得到学院体制的支持式训练,这是我所说的不公平。但政治总是在你还未准备好时就被被动动推入,政治主体不是先被授予权利,来搞政治,而是边政治边去争取这种作为我们应被赋予的权利的。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在这种学院内的政治中去考虑读写经济学,并在这种政治中,去排解我们在读写上感到的不公正和压制和被剥削。
我们只能在这样的机构局限里来读写,笼统地说我们的阅读都不过关,于是就放弃对我们的当前的论争的深入追求,这是不对的。这问题就有点像是:无产阶级未准备好,所以他们闹革命是闹不好一样的。总是先闹着,再让他们合格,哪怕永远都不会合格,总还是先闹着。
通常,我们总是看到外国学者的学养和阅读的周到,我们才会发生以上感叹,但实际上我们也可以对他们的阅读的政治经济学局限作同样的分析,他们的读写水平实际上也应是局限在他们的那种政治经济安排内的,也是相互政治后的结果,这布迪厄认为是要相互尊重对方身后的政治史和论争传统,把后者当作是象阅读一样重要的背景和砝码。说狭窄一点,我们的外国哲学的阅读缺陷本身是可以作为我们的研究课题的,我们先研究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