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兴华131 职业艺术家作为个人品牌设计师:画画做装置,是在自我整容-化妆

职业艺术家作为个人品牌设计师:画画做装置,是在自我整容-化妆

发布时间:2011-09-21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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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当观众失去在图像面前沉思的兴趣,而自己在那里很来劲地玩着图像时,康德揭示给我们看的那种审美态度,就被抛弃了。艺术家的确不再是制造图像,来给观众沉思,甚至也不是用它来做道德反思的甜味剂了。所有人都想用某种方式,来对自己的个人存在,作“公共美容”,来打扮自己和公共形象,职业艺术家在这方面总能胜出。但是,后果却是:艺术家的这种个性化的公共面具(persona)的天天进化,越来越代替了他们的天然、生物身体,他们经常被自己精心营造出来的面具欺骗,工作成了编造。
 这个社会就像是在媒体里开着化妆舞会一样,职业艺术家的面具总多几样,进化得也快一些,普通人也跟着艺术家拼命制造自己的替身、人工形象、下凡或升天的变身、双影,人人都cosplay,但总是不大跟得上,到头来就又去看艺术家正在怎么将自己弄得花枝招展了。像拉康说的那样,我们矛盾地一方面不肯让自己的肉身暴露在监视器和机构表格里,另一方面,我们其实对于自己在身份照片里的形象和一个视觉媒体中自己的出场(到场、份额)非常在乎。实际上,我们想怎样来出场或怎样来消失,在这个到处都“展示”的时代里,已成了一个政治-技术决断。视觉媒体作品不是“再现”我们,而是等着我们到其中去占位,它是在呼唤我们的加入。
这时,艺术的政治,在很大程度上,已不在于作品对观众会有怎么样的影响,而主要在于如何让观众在作品中出场,以什么比例被代表(朗西埃:如何让那作为真正他者、那个最该算数但还未被清点进来的人到场;作品是来响应这样一个我们未预料到的观众的到场的,或是召唤着他的到场的)。政治先于创作;展示大于创作了:每一次展示都重新分配/分割了共同体的集体感性。

2-当前的这种从审美和阐释态度转向诗学、原创和技术角度的转变,是由二十世纪的先锋派发动的。杜尚、康定斯基,到沃霍尔和村上隆,都阴险地编造了关于他们自己的一些神秘的媒体叙述(尤其是杜尚和波伊斯,其行迹,在我看来,“仙”得很不真实,完全是在与我们观众的社会学式-传记式理解躲猫猫)。他们是在我们观众面前扮演他们所创作出来的那些公共面具/人格(他们创造了自己的公共形象,就在生活中扮演它们),我们看到的,不是他们自然、天然的身体和道德灵魂。他们的道具是报纸访谈、奥义式写作、使式教学、行为表演,然后才是图像制作;“艺术”是他们使用道具的方式了。这四样东西对于他们的形象推广,是同样重要的。以前,我们总是从审美态度出发来评价他们,现在,我们也许应该多从他们对于自己的“公共自我”的形象的创作和部署,来看他们的艺术,就像围观张柏芝和谢霆锋如何在公共空间里来玩离婚一样。格罗伊斯称艺术家的对于自己的公共形象的自我塑造为“自我诗化式营造(autopoetic construction)”。他们的形象是由他们自己雕刻、经媒体一步步建构,而捏造出来的。“弗洛伊德”?你只看到了一堆真实或传说中的面具而已。你要问他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英雄,因为职业艺术家最后就迷失在他们自己编造出来的各种面具中了,比如说范曾。这是悲剧?应该说是。
所以,职业艺术家的创作,在我们时代,可能应该被看成时装抢板(先发布流行后得到的销售优势)、品牌扩展和广告攻势。一个职业艺术家就好像是一个时装公司的主设计师一样,要为各大股东和主流消费者的利益服务。职业艺术家所追求因而重复设计的“名望”,在今天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了。职业艺术家的冲动,是被市场的风云和金融的操作左右,而大大地变态的了。

3-这问题很大吗?职业艺术家的这种逐利冲动很反动吗?
社会学家卢曼认为,市场后面真正起作用的力量,是与爱情、科学真理、权力后面起作用的东西相同。“康定斯基”、“沃霍尔”、“陈逸飞”这样的品牌后面的赤裸裸的谋利企图,在资本主义系统中,最好理解不过:正是它们在将资本主义的现实和艺术市场推到其当前历史边界之外——看看中国最近十年艺术市场里的状况,就可以明白这一点:艺术帮资本主义暗渡陈仓,去做不可能的事儿。也就是说,像巴特勒分析“卡夫卡”这个如此反生产和反商业化的名字为什么会在今天成为全球资本主义的最爱一样,艺术正因为其虚拟、不存在或消失的特性,而更适合作资本主义金融泡沫的肥皂水:职业艺术家是那个蘸着肥皂水向天吹吹泡泡的顽童。艺术为全球资本主义制造空壳来投机?
格罗伊斯有个更神的观点:金融凶猛的艺术,肯定不是来自MoMA和皇家美术学院那样的地方,因为,那里的每一寸,每一个冲动,都完全被泡在资本主义里了。所以,前苏联和文革中国,就会埋藏着巨大升值空间的艺术品。离市场越远,艺术就可以卖得越贵。我觉得这也是为什么沃霍尔在1976-1977年要画镰刀和榔头的原因!所以,我们发现,当前流行的体制批判派,放到中国来,就很隔:我们中国艺术家正享受着艺术与市场之间的巨大落差的好处,你倒是来教我们如何批判它了!给好处的恩人是谁?毛泽东!文革!

4-在网上,如今是热闹了。职业艺术家善于玩弄他们的公共形象,网民们自己也很容易就天天在扮着自己的公共形象,这是史无前例!
什么场面?这就好像任何上网的人都成了艺术家,都还是自己和别人的策展人;艺术家们不是在一块特别的地方展示,而挤攘在芸芸网民之中,抢着地盘,用更大、更漂亮的吆喝,来办展览了。职业艺术家作为作者你说是死了呢,还是缺席了?要我说,他们是都成了僵尸了。
浮在微博上的职业艺术家,你说他们是一个什么样的德性?首先,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也只是网民一个了。然后,他们却又偷偷地认为自己是职业艺术家,想偷鸡一把,想在众人皆醉或灯火阑珊处独自先得到超度。职业艺术家是一个飘荡在“网上”、等待机会先超升的幽灵、吸血鬼了。
这时,职业艺术家成了这样的人——他们在阴阳两界活动:既想在与广大网民的展示的别苗头中脱颖而出,又时时得返回冥界,去与“达芬奇”和“黄宾虹”这样的面具过招:打不完的古今面具之战;他们想在自己的也是其竞争对手的观众面前苦苦撒娇和发嗲,又要与远古的那些前来揭穿和捉拿他们归案的“康定斯基”和“Hugo Ball”们撕杀。
只有美术馆,才能如如来佛的手掌那样,将职业艺术家和他们的过去的冤鬼们之间的“面具之战”摆平:将“马勒维奇”和“沃霍尔”当镜子,来比照每一个胆敢认为自己是已经做出了艺术的职业艺术家作品,在过去和当前之间一次次端平,来对谁进谁出作严格的选拔。美术馆是那一使活着的艺术家和死去的艺术家之间最终摆平的天平了。美术馆对于职业艺术家就是卡夫卡笔下那“城堡”了。